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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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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

何兆坤問倪冬為什麽改主意,倪冬有認真思考過:救命的恩情,不還心裏過不去,欠著人的滋味不好受,她不想再背上一份。但決定留下來,真只是純粹對事不對人的還情嗎?她沒留心細想。

一場雨過,氣溫急轉直下,入冬了,天亮得越來越遲。

倪冬醒時外頭天還是黑的,有燈光從門縫透進來,她掀被坐起,不禁打了個哆嗦,從衣櫃找出件厚外套披上,開門往外走。

廚房推拉門關著,覃成在燈下做早飯,忙好轉身出來,瞧見了倪冬,“早。”

“早。”倪冬看向灰蒙蒙的窗外,是挺早的。

黑著天坐在燈下吃早飯,倪冬有好些年沒這樣過,打著哈欠小口舀粥喝,“每天這麽早起,睡眠能夠嗎?”

“覺少,習慣了。”覃成說。

倪冬圖省事,訂了一陣子鮮奶,配面包當早飯,她有些乳糖不耐,很少喝,經常放到臨近保質期,最後由覃成解決掉。這麽過了一段時間,早飯恢覆之前的做法,粥提前一晚燜上,早起開火燒個快手菜,覃成做慣了,不覺得費事。

很快吃完,覃成起來收拾碗筷,倪冬攬下活,“放著我來,你去上學吧。”

“今天放假。”星期日,難得的一天假。市裏規定不讓補課,學校就組織高三學生每周六“自願”留校自習。

“噢。”倪冬閑在家,沒去記日子。

覃成在廚房刷洗一通,往自己房間去,倪冬叫住他,“都沒見你閑下來放松過,老這麽繃著可不行,是不是給自己太大壓力了。”

“還好。”覃成不覺得有什麽。

“怕考不好?”

“時間過很快,想盡量抓緊些。”

“光悶頭學不行,人家都有外力加持的。”

覃成正過臉,認真聽她說。

“附近山上有個廟,好多學生家長去,聽說很靈,我也帶你去拜一拜。”倪冬煞有其事道。

覃成一下笑了,微微上揚的唇角泛著輕快,“你信這個?”

“怎麽說呢,有時信,有時不信。”倪冬犯了難,“這樣說會不會顯得很不虔誠。”

她在手機上看了天氣預報,“今天天氣很好,爬爬山也不錯,老悶在家看書,眼睛要看壞。”以防對方拒絕,她仰頭大口喝完剩下的粥,站起身,“就現在走吧,快的話說不定能在山頂看日出。”

他們沒能到在山頂趕上日出,兩人都是頭一次去,多繞了路,走到半山腰,覃成停在高處山階上,回頭等落在身後的倪冬,人走近了,他朝她喊:“這幾步臺階很陡,慢點兒。”

倪冬擡頭,此刻晨光破曉,燦燦生輝,亮眼金色滿帶柔和暖意,照在面前那道身影上,他面含淺笑伸手向她,那麽一瞬間,倪冬感覺心底克制回避的隱秘終究還是破土而出。

腳下石階又窄又陡,倪冬握上那只寬大的手掌,借力蹬上去,松手離開那團暖意。他們往上又走了一小段,到了一處平地,停下來歇腳。

倪冬連聲喘著看人晨練,上上下下步履穩健,甚至有的手提接滿山泉的水桶,面色輕松,說笑而過。身旁覃成氣息勻稱,呼吸間較平常稍重一些,倪冬心上較起勁,緩過來氣,先他一步往上走。

兩人一起上了山頂,眼前豁然明朗,晨氣清新,山林蔥郁,身心隨天地開闊暢快起來。

南邊有個老舊的小廟,單看那扇木門就有不短的年頭,裏面有個老師父在給人搖簽。倪冬在旁站了會兒,看向覃成,“要問問嗎?”

覃成搖頭,“用不上。”

“那寫個祈福牌吧。”倪冬指著小廟兩邊掛滿許願牌的架子,“來都來了。”說罷進了廟門,隨喜兩張零錢放進功德錢,拿一個空的許願牌出來。

“覃成,”倪冬邊念邊寫,“學業有成,得償所願。”擡頭問他,“還有補充嗎?”

覃成看著那勁挺有力又秀逸不羈的字跡,稍有些出神,頓了一下說:“很好了。”

“行,那就簡單著來,字寫多了,山神他老人家說不定還看不過來呢。”倪冬吹幹牌上墨跡,要往就近一側的架子上掛。

旁邊有個來燒香的當地阿婆,指著另一邊架子跟她說著什麽,普通話、方言夾雜著說,倪冬聽不懂,轉頭看覃成,“她說什麽?”

“這邊是求姻緣的,求學業掛那邊。”覃成給她翻譯,阿婆點點頭,又比劃一下對面。

兩人謝過阿婆,走到對面,倪冬挑了個最高處,指揮覃成掛上去,她自有一套道理,頗有些得意地對覃成說:“這叫高中!”

覃成將這份有趣活潑收進眼底,安靜望著她,眉眼不自覺帶著笑意。

爬一趟山,隔日大腿肌肉酸疼,下樓像岔開腿搖擺的水鴨,難看又難捱,倪冬在家緩了幾天,新店正好開張,這才出門。

新店全由汪露張羅操辦,這次她的出力不出錢,確實很實在地賣了回力氣。店鋪還掛“明明女裝”的招牌,格局和石塘街那間挺像,臨街,上下兩層,樓下開店,樓上住人。商街管得不嚴,附近店面大多是這樣的布局,方便實用又好省錢。

開張首日生意不錯,從早到晚忙了一天,倪冬坐末班公交回小區。新店樓上臥室僅有一個小窗,粉刷過的氣味沒散盡,暫時住不了人。

一連數日,倪冬都這樣走夜路,在她看來這是很平常的事。汪露得知她坐的公交車並非直達,到站還得再走一程,一驚一乍大聲說:“這這麽行!你一個人,大晚上多不安全。”

“沒事。有路燈,街上也有人。”

“最近南橋那事你沒聽說啊。”

“什麽事?”

“逃犯搶劫、強奸、還殺人,專挑年輕女的下手。捅死一個下夜班的女護士,周圍沒人,人家不到五百米就到家了,他給人拿刀捅肚子上,活活流幹血死的。還有個女高中生,晚上放學回去,讓人給拖到小樹林裏糟蹋了,小姑娘拼命反抗,脖子上挨了一刀,現在還在醫院救著,造不造孽你說。”汪露皺著臉“哎呦”一聲,“人還沒抓到呢!離你住的那片不遠,到處都在傳,這麽大的事你不知道?”

平時很少跟人閑聊,倪冬確實不知道。

“我跟隔壁賣窗簾的老板娘住一棟樓,可以搭她的順風車回。你這麽著不行,要麽晚上你就別在店裏了,等過陣子再說,反正最近得當心點。”

汪露見倪冬不說話,以為她被嚇著,緩和語氣說:“當官的也都重視了,懸賞逮他呢。白天人多沒事,晚上註意點就是。”

倪冬倒不是怕,千禧年前後,她待過的一些治安混亂的地方可比這個嚇人多了,光天化日之下搶錢、搶人、械鬥死人的場面她都親眼見過。

“那這段時間白天我來,晚上你看著。”倪冬對這個店沒什麽所謂,算是個打發時間的去處。

“好啊。”汪露點頭應道。

末班車臨近終點,車上僅剩三個人,司機、倪冬、還有坐她身後的一個中年男人。

快到站,倪冬從座位上起來,那個男人跟著走到後門,站在倪冬身後一腳掌的位置,不遠不近貼著,伸手握住倪冬身旁的扶桿,這樣一來,身體就半環住身前的人。倪冬一下警覺,隨著搖晃的車身不著痕跡地向右移,脫離那個讓人不適的環抱。

街燈昏黃,行人寥寥,車緩緩到站停靠。門打開,那個男人隨倪冬一起下車,出聲搭訕,“美女做什麽的,才下班。”

倪冬低頭看腳下的路,來不及有所回應,又聽見一句,“你身上好香。”猛然擡頭,入眼一張露著滿口黃牙,猥瑣大笑皮肉皺巴的臉。

陡然一見嚇了一跳,心驚未定之時,忽聽不遠處有人喊她,“倪冬——”

倪冬怎麽也想不到覃成會在這,快跑著向她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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